泡馍|记忆里的小街|作者:叩心弦( 二 )


小街饮食业的龙头老大是街西头的老马家泡馍 。 父亲从省城回来 , 或是周六祖父接我回老家的时候偶尔会光顾 , 但也只是偶尔 , 一年中并没有几次 。 到那样的地方吃饭 , 小城人称之为“下馆子” , “下”也“下”得相当有气派 , 进门先“净手” , 双手洗干净了再去大师傅那儿取碗拿烙饼 , 而后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找凳儿坐下 , 两手稍稍上扬 , 再微微地晃晃胳膊使袖管恰到好处地滑至臂弯处 , 当然这也是一瞬间 , 很自然的事儿 。 一切准备就绪 , 这才将烙饼一分为二 , 或者再二分为四 , 然后一点点地掰成小粒儿 , 不紧不慢 , 坦然而极有耐心 。 对于爱吃泡馍的人来说 , 掰馍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享受 , 是很惬意的事儿 。 鼻孔里满是肉汤的香味 , 禁锢已久的馋虫又怎会安分 , 早已蠢蠢欲动 , 欲罢不能 , 暗暗地还将口水咽了不知多少次 。 但即使再饿 , 再急于品尝 , 掰馍却是马虎不得的 , 若是随便两下 , 草草了事 , 邻座的人就算当面不说 , 心里也会笑话你半天:一看 , 就是个外行!掰要掰得尽可能碎 , 尽可能小 , 那样煮出来的馍粒儿才更筋道 , 更入味儿 , 自然也更加好吃 。 但小也得有尺度 , 不能揉成末儿 , 若是满碗的末儿 , 汤馍不分 , 葱花也很难翻找得出来 , 其一 , 吃起来口感不佳 , 愧对了两排整齐的 , 正急于再创佳绩的牙齿;其二 , 看着感觉就不好 , 泡馍它终归不是稀饭 。 一碗像样的泡馍煮好 , 端上来 , 覆几片肥瘦适中的牛羊肉 , 再配上糖蒜、辣椒、香菜 , 香味扑面而来 , 你不流口水才怪!
大多时候却是父亲去 , 要么指派我去提份汤回家自己煮 。 大师傅也慷慨 , 汤自然舀得丰盈 , 肉、糖蒜、辣椒等也一样不缺 , 再加上自家烙的饼子足可以一家人美美地吃上一顿 , 虽是肉少了点 , 但泡馍的味儿却不会淡 , 也是热气腾腾 , 也是口齿留香 , 它也能让我回味很久 。 但泡馍虽好 , 因其价格远远高于面条 , 对于经济条件稍差的我们家来说自然不能经常享用 , 它没有小饮食店的面条实惠 , 也就欠缺了面条的那种亲切 。
饮食店的门外总摆着几个小摊 , 好多年了 , 它们具体卖些什么 , 已经很难尽数说清 。 至于摊主是男是女 , 年长还是年少?也几乎都没了印象 。 却记得一位老人 , 他的衣着打扮、音容笑貌仿若一滴不慎落于纸面上的水 , 就算最终被岁月的风吹干了 , 但总会留下一点永远都抹杀不掉的水痕 。 那时候还小 , “窃”的概念对于我来说还不是很清晰 , 虽然父母、老师都讲过那不是一种光彩的行为 , 但幼小的我总免不了好奇 , 这里面当然也包括了好胜的成份 , 因为此前已经有人做了 , 且在不远处正咬着枣儿 , 笑嘻嘻地看着身无分文 , 却不舍得离开的我 。 于是便想自己也会成功 , 也能咬着枣儿 , 笑嘻嘻地再看着其他孩子 , 神态举止完全可以与其一模一样 , 至于枣儿香甜与否倒无关紧要 。 我却没有做贼的天赋与本事 , 还未伸出手 , 老人便已发现了我的企图 , 他看着我 , 眼里充盈着猜疑 , 不过我认为那或许只是自己的多虑 。 我转脸又看了眼那个成功者 , 他的枣儿已经吃完 , 笑意依旧挂在脸上 , 甚至比刚才还要更加的灿烂 。 便心一横 , 不管不顾地抓了枣儿就跑 , 只要安全地跑出几步 , 我就有信心跑得更远 。 老人竟追了半条街 , 拐过弯了 , 还不放过 , 最终只好束手就擒 , 做了他的俘虏 。 我惴惴不安地将枣儿捧到了他的面前 , 很怕老师和同学知道 , 也怕疼爱我的父母知道 , 可是老人接过后 , 却又放进了我的口袋 。 我不记得当时他具体是怎么说的 , 具体又是怎样的表情?也不想去编拟一段漂亮的对白来使文章更加充盈 。 只记得他没凶我 , 而是抚摸着我的头 , 说了下次不要再这么干了之类的话 , 时光荏苒 , 匆匆之间几十年过去 , 老人是否还健在?身处一座小城却已无从寻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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