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永安|专访梁永安:“每个青年的心理深层都是自我矛盾的战场”( 二 )


和南方周末采访人员通话时 , 梁永安住在复旦大学附近的小区里 , 疫情封控后 , 他的定期散步中断了 , 出外游历的计划也不得不搁置 , 阅读成为少数可做之事 。 他喜欢摄影 , 在相机的视角中 , 255阶亮度确定了世界——0时最弱 , 255时最亮 , 大部分景色处于中间的过渡阶段 。
“社会本来是这个样子 , 但是我们往往把一个个错综复杂、斑驳光影的问题 , 轻易地贴标签 , 锐化为简单的问题 。 ”梁永安说 , “我们习惯用观念来推动问题 , 而观念推动的话题容易演变成二元对立 , 变成我全对 , 你全错 。 我焦虑现在出现的‘思想懒汉’现象 , 思考消失了 , 变成了非理性的吵架 , 动不动给对方戴大帽子 , 这样的感受越来越强烈了 。 ”
2022年5月 , 《梁永安:阅读、游历和爱情》出版 。 以下是南方周末采访人员对梁永安的专访 。
“价值焦虑和身份焦虑都放大了”
南方周末:今天的年轻人产生了很多概念 , 比如“内卷”“躺平”等 , 这是每一代年轻人共同的情绪吗?
梁永安:社会发展快速的结果之一 , 是造成了很大的地区差异和阶层差异 。 过去差距没拉开的时候 , 年轻人的选择面比较大 , 身份焦虑比较低一些 , 但是现在不同了 。 比如 , 很多大学毕业生都想留在北上广深 , 如果回去会很不甘心 。 大学扩招以后 , 学生数量特别大 , 很多学生毕业被挑选的时候 , 如果专业程度比较好 , 这个选择就比较刚性;但如果专业程度不是那么高的话 , 这个工作大家好像都能干 , 就容易形成挤压 。
而且 , 一个人学了那么多东西 , 但是最后真正进入社会的时候 , 好像那些东西给自己的价值也没有充分体现出来 , 一个工作似乎不需要太高的学历也能做 , 这个时候自己的价值焦虑和身份焦虑都放大了 。 过去的年轻人 , 其实思想有很大的同步性 , 跟整体精神同步共振 , 自我和国家、社会完全融为一体 。 但是 , 今天年轻人对于自己的个人生命价值有一种天然的维护 , 对于个体的价值和自由的感受和关注高得多 。 结果是 , 把很多焦虑也收到自己的意识里面来了 。
人在做选择、打造自己的过程中 , 与外部社会和时代的互动 , 是打造个体与外界的关系 , 这个时候的那种孤独感和苍茫感都很有启蒙意义 。 今天的年青一代跟上面几代年轻人的基本意识不一样 , 结构有很大的不同 。
南方周末:年轻人迫切需要答案 , 比如要不要买房 , 大城市还是小城市 , 要不要结婚 , 要不要生小孩等 , 担心每一次选择都会误入歧途 , 你是怎么看待这种迫切感的?
梁永安:原因在于年轻人的传统范式失去了 。 比如 , 过去的家族社会中 , 在传统道德的框架里 , 方方面面的选择和问题会有现成的参照系和原型:丈夫怎么做?妻子怎么做?父亲怎么做?孩子应该怎么样?具体到每个人的生命阶段 , 30岁应该怎么样 , 40岁应该怎么样?他们会把自己靠向这个标准 , 没达到那种非常好的道德状态 , 或者做人的尺度 , 就会有羞耻感 , 觉得自己努力不够 。
从思想方法来看 , 以前的人是亚里士多德演绎式的 , 从原则出发做事情 , 我是一个什么身份 , 然后按照这个身份和原则来设定自己的生活 。 全球化、多元化以后 , 问题复杂起来 , 没有任何一种选择 , 可以取得一种充分的支持 。 每个青年的心理深层都是自我矛盾的战场 , 既不传统 , 也不现代 , 进退维谷 , 什么选择都不甘心 。 这个时代 , 我觉得这些焦虑表面上是一些现象 , 在根本上是因为每一个人都要重新定向 , 做出独立的选择 , 这是哈姆雷特式的困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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