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贾平凹:人需要奉承( 五 )


更为重要的是 , 他领悟到真正的深刻的体验 , 当是一个连续性的动态过程 , 在流动中深化 , 动态中追问 。 他调动所有的感官 , 遍及高原的各个角落 , 直入生活的现场进行全相和连续长久的感受和体验 。 他的许多作品都是一次次的体验后才写出的,这倒不是说因为最初的素材不足而不得已为之的 , 而是他注重在体验中不断地寻找 , 厚重心灵的沉淀 。 《藏羚羊跪拜》这一短短的文章 , 他也是时隔多年后才动笔的 。 “这是听来的一个西藏故事 。 发生故事的年代距今有好些年了 。 可是 , 我每次乘车穿过藏北无人区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个故事的主人公——那只将母爱浓缩于深深一跪的藏羚羊 。 ”文章的一开头 , 王宗仁就老实地交待了写作与生活时间上的距离 。 应该说 , 这是一篇以叙事为主的散文 , 只是将听来的那个故事叙述了一番 。 仅从叙述角度而言 , 随着时间的推移 , 总是要丧失一些细节的 。 这对于创作以叙事取胜的散文而言 , 很大程度上是一种危险 。 再者 , 这么多年下来 , 从故事本身来讲 , 也没有因为再度的采访而得到充实 。 从这一角度说 , 过度的拉长时间对于创作是不利的 。 可是王宗仁多年来一直没动笔 , 也就是说他并非在补充故事的素材 , 而是在一年又一年回到高原的真切体验之中寻求讲述这一故事的核心动机 。 在他多次深入高原和羚羊和那里的土地那里的人们亲密接触中 , 体验不住地向纵深发展 , 引起心灵持续的高强度刺激 。 体验汇聚成的心灵之蕴 , 终于使作品呼之欲出 。 “流动者 , 生机不息 , 自然运动 。 大而天地 , 小如文章 , 未有不流动而能我者 。 ”[2]不难看出 , 王宗仁就是在这种体验中 , 不断超越 , 从而直抵人类的终极关怀 , 深度探求审美意蕴 , 使他心灵情感外化的作品有了更深层面的意味 。 这与其说是一种写作态度 , 一种对体验深层次的体察 , 还不如说是他对文学的虔诚以及为人类心灵而写作的勇气与良心 。 这才有了他敢于乐于上百次踏上青藏高原 , 上百次向人类极限挑战 , 甚至年过60还多次重回高原 。 别人认为他是不要命 , 认为他不要命 , 而他却散淡如常 , 只觉得是生命自然当要迈出的步伐 。
我注意到 , 王宗仁在身心相合交融沉入生活的同时 , 又十分在意抽身而出 , 进行一种距离性写作 。 在我看来 , 距离性写作就是在零距离感受体味现实之后 , 退到一个与所体味现实完全不同的空间 , 以遥望的状态进入创作 。 王宗仁的创作就是这典型的个案 。 他上百次上高原以普通人与散文家的双重身体 , 以观察和化入生活的双重角色 , 将艺术化与非艺术化体验注入自己的血液 , 在情感、心灵和行为上均成为高原上的普通一人 。 尔后 , 他带着充盈的心灵回到京城 。 高原与京城 , 在自然条件、文化氛围等几乎是所有的方面都相距甚远 , 难以有比拟之处 。 这样的距离感 , 有助于他在收获感性之后进行理性的思索和探究 , 更能在一个时尚化、消费性的场景之中凝视那原始的与现代文明大相径庭的世界 , 从而把具体的外在时空与抽象的内在时空在艺术的层面得以最大可能的对接、协调 , 在虚无中提取具象的美学价值 。 与此同时 , 还能将两个不同的世界进行对比 , 思考我们因物质生活上升之时失落和遗忘的东西 , 发掘被我们只作为满足好奇和神秘之欲的但本是人类最为可贵精神和文化意蕴 , 从而重建我们的人文精神和心灵家园 。 当然如此的沉入与远离 , 是需要创作者对于状态的分离和控制 。 显然 , 王宗仁展现了这方面的能力和素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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