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贾平凹:人需要奉承( 六 )


二、禁区与绝境:张扬生命的本色
当下 , 散文中所表现出的闲适、矫情已是相当的茂盛 。 处于失重状态下的散文 , 在我们的天空飞翔 , 却无法撞击我们的心灵 。 我们只能被散文淹没 , 而散文很少能使我们震撼 , 引领我们进入诗意和理性的精神后花园 。 然而 , 当我们阅读王宗仁的散文时 , 要有状态突变的心理准备 , 重新生成我们已经相当陌生的承受之力 。
海德格尔曾指出:“日常生活就是生与死之间的存在 。 ”[3]生命就是走向死亡的过程 , 死亡本就是生命不可分割的一种状态 , 生与死是存在的两个方面 , 在存在中对立而统一 。 那么在死亡的催促和威胁之下 , 生命的力量自然能得以强化 。 即使是在脆弱中 , 我们也能看到生命的坚韧和硬度 。 王宗仁让生命进入禁区 , 站在绝境的悬崖边 , 从而挖掘生命的“原色魄力” , 迸发生命潜在的强度和质感 。 日常生活的图景 , 处处可以嗅到生命遭遇伤害的气息 。 然而 , 青藏高原这一特殊的地域 , 因为自然条件的恶劣 , 生命中最需的氧气十分的稀薄 , 因而离死亡最近 , 死亡也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 王宗仁让我们看到了五位正值青春的女兵在睡梦中香消玉殒 , 也让我们看到了一位士兵只因缺几口氧气而永远留在了高原 。 比起我们的日常生活 , 那里的死亡更平常 。 面对生命的轻易逝去 , 我们反而体会到生命力的强劲 。 王宗仁在与《解放军文艺》主编王瑛对话时说:“因为必须面对 , 所以 , 在青藏高原 , 死亡成为了一种力量 , 一种让活着的人为了好好活着而格外坚强的力量 。 我写青藏高原 , 如果离开了死 , 就是离开了高原军人最闪光的心灵 。 我写他们悲壮的死 , 也写他们死时留下的诸多遗憾 , 写死是为了生 , 是为了活在那里的人活得更有价值 。 一个既珍惜生命又不惧怕死亡的人 , 他才能永生 。 ”[4]对于在高原以外的人或者生于长于高原的人看起来基本上还是遥远的死亡 , 到了上高原的军人或者其他人 , 变得再近不过 。 死亡就在原本健康活泼生命的身边 , 就在每分每秒中 。 死亡极度容易而又可能瞬间来到 , 生命表现出相当的沉着 。 许多时候 , 王宗仁笔下的死亡是那样的平静 , 只有轻轻的叙述而无一丝一毫的渲染 。 《雪山无雪》中有五个女兵在唐古拉山执行完护线任务返回时 , 因为等不到车和高山反应的袭来 , 她们就坐在路边睡着 , 直至睡成五座小雪堆 , 这里后来因此而得名:五女峰 。 如此简单地走向死亡 , 出乎我们的意料 , 但高原禁区的险恶和生命的偶然却凸现出来 。 死亡的无处不在和如此的轻易 , 诉说了生的举步维艰 。
与此同时 , 有更多的生命在禁区生存着 , 在绝境中逢生 。 面对如此强大的死亡威胁 , 生命是那样的自然和柔中带刚 。 虽然 , 王宗仁笔下的众多人物是军人 , 但同样让我们感受到普通生命的力量和光泽 。 王宗仁十分看重生命的自然状态 , 善于将生命置于非正常境地进行日常化的流动 , 以此反衬生命的超常韧性和敢于挑战极限的勇气 。 对于内地人 , 高原危机四伏 , 命悬一线 。 那么 , 生命的力量本可以最为激烈、高亢的行为表现 , 因此而来的艺术感染力无疑是审美的、激荡心魂的 。 然而 , 王宗仁几乎舍弃了这些 , 反以叙述非常状态下的正常生活 。 走上高原的军人和女人 , 平淡而舒缓地生活着 , 时常让我们误以为他们就生活在我们身边 。 可是 , 他们是在高原 , 在生命的禁区 。 是啊 , 平淡的表面下是张牙舞爪的死亡 , 是生命艰难的步伐 。 他们的乐观和自信 , 更张扬了生命的本色内涵 。 《唐古拉山和一个女人》这样的题目 , 很能激发阅读欲望 , 王宗仁却以大量的篇幅为我们描述这个叫“大姐”的家长里短 。 “大姐”顶住家里众亲人的阻力 , 辞去小学教员的工作 , 来到唐古拉山的温泉兵站当了一名招待员 。 我们眼前的这位“大姐” , 一天的生活与在乡村差别不大 , 担水、做饭 , 把来来往往的兵们当作家里人一样迎来送往 。 在生活中 , 在情感中 , 她都成了兵们的大姐 。 能在高原呆下来的女人少之又少 , 而大姐来了 , 快乐地生活着 , 即使受到误解也没有消沉 。 一个女人在男人都难以生存的地方 , 平常地生活着 。 这不是说高原对她来说如同平原 , 而是她以情感、信念与死亡对峙 , 独自承担痛苦 , 献给他人的是阳光般的灿烂 。 她的身上 , 映显了生命超乎想象的强度 , 生命的美丽与伟大 。 我以为 , 这才是生命的“原色魂力” 。 这样的艺术表现 , 使得王宗仁的作品有了与众不同的审美特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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