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髓损伤|孩子脊髓损伤后,“妈妈主播”的考验与挣扎( 四 )


最可怕的是 , 孩子可能遭受危险 。 在直播间 , 很多网友表达“想看孩子的腿” 。 林琪发现 , 有的人关注点赞的对象多为小男孩 , “如果只关注或点赞一两个小男孩的视频是正常的 , 但全部都是的话就很可疑” 。
有一位五十多岁的未婚男性 , 经常在直播间给琪琪打赏 , 还专门从黑龙江飞到广东揭阳的家中看她 。 李晓慧觉得“怪怪的” , 礼貌接待 , 给他找住处 , 但不让琪琪和他过多接触 。 男子会抱怨 , 你们大人对我好没用啊 , 我主要是来看琪琪的 。 李晓慧以方言不同 , 琪琪听不懂为由搪塞过去 。
裴谕新认为 , 这些妈妈不了解“恋童癖”这样的词汇 , 她们能关注到“怪怪的” , 更多是出于母性直觉 , “要看小孩洗澡 , 这不是很怪吗” 。 妈妈们的保护方式是死死看紧他 , 不让小孩和他单独相处 。
不过 , 这件事里也有妥协 。 涂润在医院见过一个关注杰杰的男粉丝 , 他的关注列表几乎都是小男孩 。 林琪说 , 不喜欢杰杰和他过多接触 。 他经常说想看杰杰的视频 , 林琪便说杰杰在打游戏 , 没什么好看的 。
但是 , 当他来到医院 , 林琪不会立马把他赶走 。 涂润最初对此惊讶 , “难道不是要把孩子保护起来吗 , 不让他们有任何见面接触的机会” 。 但妈妈们很淡定——因为都在有人看守的公开场合 , 她们笃信孩子不会受到伤害 。 “既然他给我打赏了 , 给杰杰买了礼物 , 我也不能把他拒之门外 。 ”
裴谕新认为这是因为她们能掌握的社会资源实在太少了 , “她觉得这个人是不怀好意的 , 但是她想着也不能断了这根线” 。
“这个包袱不应该仅让她们扛起来”
好在 , 这样的异样并不是直播间的主流 。
裴谕新在论文中写道 , 如同抛物线一般 , 高峰之后是跌落 。 2021年 , 妈妈们的快手直播观看勉强维持着20-30人的规模 , 有时一场直播只能拿到几块钱 。 她们陆续在其他平台发短视频 , 或者开始做微商 。
“你想现在的直播有单打独斗的吗?都是团队、公会 , 还有MCN公司(制造的) 。 她们就是很朴素的坐在镜头前面 , 很生活化、碎片化地聊天 , 粉丝肯定不会很多 , 固定的粉丝看久了也会自然流失 , 粉丝就变得很少 。 ”涂润说 。
现在还留在直播间的铁杆粉丝 , 很多是因为喜欢小孩子 。 有人长期关注这个家庭、孩子的成长 , 像是变成了虚拟的家庭成员 , “已经形成习惯了 , 你就想看看他今天怎么样了” , 裴谕新说 。 有网友会逢年过节问候 , 给孩子买耐克鞋、钢琴 , 租小别墅过生日 。
在今天 , 妈妈们还坚持做直播 , 更多是为获取一种情感资源 。
在农村 , 残疾的孩子和家庭承受着更深的文化束缚 。 李会接触过一些个案 , 在他们生活的北方农村 , 这代表家门不幸 , 邻居甚至不欢迎他们去串门——门槛造得高 , 代表拒绝不祥 。 “门槛那么高 , 轮椅也进不去 , 这种排斥文化还是很明显的 。 ”
小可在村里被邻居瞧不起 , 王芳见过女儿悄悄打自己的腿 , 或是捏紧拳头不说话 。 后来 , 王芳慢慢哄着小可 , 也经常拿其他脊髓损伤孩子的视频给小可看 , “你看这几个哥哥姐姐也像你一样受伤 , 但他们很乐观” 。 王芳还会让小可和这些孩子聊天 , 她的情绪渐渐好了很多 。
通过做主播 , 妈妈们获得了一个广阔的社会网络 。 有同为脊髓损伤患者家属的群 , 可以分享困惑、心事 , 交流经验 。 因为网上的叔叔阿姨 , 孩子们在学校受到老师同学的照顾——外面大城市的叔叔阿姨都很关心他 , 我们也不能歧视他 。 “这些关注本身是有力量的 。 ”裴谕新说 。

经验总结扩展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