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贾平凹:人需要奉承( 七 )


王宗仁对于生命的追问和显影 , 并没有只停留在其“原色魂力”的层面上 , 还进一步深透进生命的原始情感 , 提倡生命对于生命的尊重 。 当下 , 我们在过于看重自己生命的同时 , 对他者的生命过度的漠视 。 我们有理由认为 , 一个人对生命的情感失去知觉或降低了敏感度 , 理解不到生命的高贵和尊严 , 那么这个人也就抛弃了人最为本真的东西 。 对于个体的人来说 , 这是一种悲哀 , 而之于人类 , 很可能就是万劫不复的灾难 。 显然 , 王宗仁深切感受到他者生命遭受冷淡甚至是残酷的严重性 , 他要呼唤生命间的相互尊重 。 《传说噶尔木》的那位老人 , 为了保护一具尸体 , 与狼搏斗 , 以付出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让尸体水葬 。 而另一老人在为这位老人扫墓培土时 , 生怕伤害了这位英勇而善良的老人 , 专门用了木锨 。 当许多人对活着的生命麻木甚至毫无怜惜之时 , 这两位老人却表现出对生命的莫大尊重 。 从存在的功利的角度出发 , 他们的尊重似乎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 但他们对于生命的敬仰和爱护 , 却是对时下物欲横流、视他者生命为粪土的人和行径的最强有力批判 。 在那远离现代文明的青藏高原 , 人们非但对人的生命倍加尊重 , 就是对动物的生命也有同样的尊重之心 。 《谁的藏靴晾在草滩》中的阿德和多吉遇到一只迷路的小羚羊 , 为了让小羚羊重新回到母亲的身边 , 阿德用自己最心爱的藏靴做小羚羊的窝 , 天天把藏靴晾在草滩上 。 他们对生命的呵护 , 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 是的 , 羚羊是国家级保护动物 , 可他们更看重的是再小的羚羊也是一条生命 。 而《情断无人区》中的阿姆 , 在羚羊交配的季节 , 目睹了羚羊间因决斗而自相残杀的惨象后 , 终究无法面对和承受血腥 , 居然离开了深爱的丈夫 , 去庵里做了尼姑 。 在她的心中 , 没有强者生存的自然法则 , 只有一切生命平等的生命意识 。
生命对生命的尊重 , 也当是生命的本色之一 。 王宗仁对于生命本色的抒写 , 对于当下的文学创作以及人文精神的重建 , 有着无法抹杀的贡献 。
三、蛮荒与贫瘠:诉求人性光芒和情感的饱满
别林斯基说过:“要想做一个诗人 , 不需要那些炫耀自己的琐屑的意愿 , 不需要那些无所事事的幻想的梦 , 陈腐的感情和华丽的忧郁 , 需要的是与当代现实问题的强烈共鸣 。 ”[5]进入“消费时代” , 文学所面临的困境似乎远远比别林斯基担心的还要糟糕 。 人类家园中的一切都遭到了颠覆 , 至少是被无休止抽取和稀释 。 在金钱的银色面前 , 人性黯然失色;在欲望的冲浪下 , 情感成为商品被无止境地兜售 。 这是对人性的嘲弄 , 对情感的强奸 。 面对这一切 , 文学在许多时候也成了帮凶 。 作家良知和作品人格所形成的文化人格自觉或不自觉地坠入后现代文化语境的泥淖 , 历史语境成为虚幻的背景 , 支撑人类的文明支离破碎 。 散文因为失去内在的质量和当有的人文精神对人性、情感的终极诉求 , 数量越来越多 , 质量却日益轻盈 。 荒芜的人性、浑浊而苍白的情感使得散文轻得可四处飘舞 , 也许这才有了所谓的热闹和繁荣 。 散文 , 已经堕落为虚假的幻影随风飘荡 。 如此的尴尬和不幸 , 形成了所谓的“散文大时代” 。 王宗仁的散文却以人为本 , 回到自然 , 在近乎荒蛮的时空中寻找人性和情感干净而纯粹的柴禾 , 希冀点亮理想人格这一命题烛火 。
《雪山无雪》中的藏族老阿妈德吉达娃在风雪扬天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在雪山上赶路的兵 。 她远远地望了一会儿 , 就回到了她的帐篷里 。 仅仅是瞬间的功夫 , 这位近80岁的老阿妈开始悔恨 , 责怪自己没有及时救助那个兵 。 她在帐篷点燃一堆牛粪火 , 恳求上苍能够将温暖传递给那个兵 。 5年后 , 老阿妈遇到一支部队 , 和兵们闲聊中得知几年前他们有一位战友就在这一带因走单车迷路走失而化作了一座坟 。 不久部队调离 , 老阿妈在很可能是那个兵穿过青藏公路的地方竖起了一块木牌 , 上写“温泉茶水站” 。 老阿妈热情有加 , 却沉默寡言 。 她95岁那年 , 开始三步一长叩头 , 两步一朝拜去拉萨大昭寺赎罪 。 最终 , 老人永远倒在冈斯底山的怀抱里 。 是啊 , 雪山再有雪 , 也无法遮盖老阿妈人性的光芒 。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 , 寻找和张扬人性 , 是王宗仁每篇散文都存在的意旨 。 《远山的雪路》中那位年轻、纯洁的女护士 , 执意要去看望一位50年前倒在雪山的女卫生员 , 只因为她看了《女兵墓》这篇散文 。 在藏北的谷露 , 她立在女兵墓前为女怀生员朗读自己的专门创作的《阿妹的藏北》 , 然后又将诗本埋在女卫生员的身边 , 并说下雪吧 , 天冷了 , 阿妹需要一床被 。 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刻 , 我们倍感人性的温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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