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贾平凹:人需要奉承( 八 )


《藏羚羊跪拜》是广泛流传的名篇 , 但在许多人浅显的阅读之中 , 忽视了王宗仁对人性的抒写和渴求 。 他终于坐不住了 , “我写这篇散文的初衷以及后来始终不变的想法是:作为高级动物的人有时连禽兽都不及 。 藏羚羊受辱护子是一种品质 , 可以说是超过人类某些方面的难能可贵的品质 。 人性为什么不能从兽性中闪光的地方得到启迪和反省呢?《藏羚羊跪拜》是写人性的 , 人性的泯灭与回归;也是写兽性的 , 兽性的企盼与粉碎 。 写人性是为了呼唤善良 , 写兽性是为了张扬人性 。 如果有人认为这篇散文仅仅是在规劝人们要保护珍稀野生动物 , 那绝不是作者的本意 。 ”[6]文本作为一个独立存在的世界,可以接受多矢向的理解和阐释 。 然而 , 对于《藏羚羊跪拜》一文的平面化、单向性的解读 , 揭示了受众者对于人性的漠视 。 王宗仁站出来为自己的作品辩护 , 是一种无奈 。 无奈的背后 , 是人性在人世间孤独的身影 。 这从另一个方向表明了王宗仁作品中闪光人性的弥足珍贵以及对人性复苏的焦灼 。
在王宗仁的散文中 , 大美之爱、性灵之爱使得荒原无比的茂盛 。 如此的情感 , 源于内心 , 生发于自然 , 没有掺杂物质性和卑鄙的欲望 , 尤显其纯洁的力量 。 《唐古拉山和一个女人》中的那个女文工团员 , 忍受强烈的高原反应 , 不顾自己的性命拼命地唱歌 , 只因为她理解兵们的情感并愿意融入其中 。 她在付出真爱的同时长眠在帐篷里 , 无私无畏的大写的爱在人们心空中长驻 。 当物质匮乏 , 生存经受极大威胁时 , 爱是生命保持活力的最大力量 。 或者 , 只有当世俗的一切消失之后 , 爱才显示出其价值 。 再或者 , 在如今生活丰裕、五光十色之时 , 人们对于爱的回忆和想往更为强烈 。 无论如何 , 王宗仁给了我们久违的或者是值得想往的大爱意识 。 这种在生命禁区中健康成长的大爱 , 是生命延续的最好动力 , 也可能还是最为重要的力量 。 王宗仁笔下的爱 , 让我们麻木的心灵感动起来的同时 , 也浮出无限伤感 。 我以为 , 王宗仁看似是在赞美青藏高原美好而温馨的爱 , 其实是在批判我们当下爱的迷失和丑陋 。
爱情 , 是王宗仁常常提及的 , 也居于他作品情感的中心地带 。 爱情在苦涩中甜蜜 , 在悲性中饱满 , 成为王宗仁歌唱的主调 。 可以说他的每一部作品中都有我们熟悉而陌生的爱情故事 。 而这之中 , 《情断无人区》中藏族贵族姑娘拉姆和“金珠玛米”的爱情故事 , 成为一个典范 。 他们在各自身陷绝境时相遇 , 在羌塘无人区中相爱 , 把贫困、苦难的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 拉姆自身无法解决的人性原罪感 , 最后削发为尼 。 李湘开始长达30年的寻找和期待 , 他真纯的爱铭刻在高原之上 。 这是一个充满悲剧意识的爱情故事 , 但从中透射出的爱情真谛让我们难以释怀 。 我们发现 , 王宗仁并非要以典型环境之中典型人物来狭隘地咏唱爱情 , 而是直接回到爱情的审美域场 , 以心灵对话的方式 , 进入爱情最为本质的层面 。 拉姆与李湘的爱情之所以成为典范 , 不在于他们神秘而奇特的高原之爱 , 而是他们对于爱的理解 , 对爱的操守 。 就像那些出于爱而远离故土来到高原 , 来到所爱的丈夫面前的女人们 。 她们没有豪言壮语 , 也没有撕心裂肺的经历 , 但看似平常之中的爱是那样的富于诗性的品质 。
王宗仁对于爱的感觉是敏锐而真诚的 , 表达对爱的赞扬和充满人间的渴求是绝对外化的 。 但他没有追求“感知刺激”和“原始本能” , 而是着力于爱的故事本身和人物的内心 。 高原这一极地 , 又一次成为他追赶大爱的隐喻 。 他真正的意图是 , 荒凉之地有大爱 , 如今尘世的大爱 , 已如同荒凉一般离我们远去 。 他同时在告诉我们 , 当我们面对苦难之时 , 光芒四射的人性和情感是可以让我们自我拯救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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