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 抑郁患者的22岁生日:庆祝无意义,生命有意义( 二 )


窗外传来人们放烟花的声音,我仔细凝神思索,要不要将一只手臂砍掉 。像小时候站在小摊子前等着买红白的卤味,看那些人,将玻璃柜暖黄小灯下的鸭子放到深色的砧板上,力量集中,猛地一刀砧下去,围绕在脚边的野狗瞬间雀跃起来 。但骨头的硬度,流血量的多少,未来会不会被送到医院拘禁,失掉自由……要顾虑的东西太多,时间一点点白白地流逝掉了 。人们搬来一包又一包的烟花,烟花在升空的过程中发出细长的哨声 。我听到屋外传来敲门声,走出厨房开门,家里再度热闹起来,欢笑声在每一个角落杂乱地振荡,又要度过很寂寞的一年了 。
从此,我低沉寡言,没有精力再解释复杂漫长的重重缘由,只是拒绝了他人一遍遍的劝阻,不再按照往常的规定服药 。我的睡意彻底被抽离了、消失了,我的精神始终不堪重负地清醒着 。一点点熬到晚上、熬到凌晨一点多,我裹着被单,蜷缩着坐在角落里,浑身焐得出了汗,手脚却透出凉意,只感觉到冷,冷得汗毛也竖起来,手触到脸上,冰如生铁,身上随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胸口发堵,想呕却呕不出来,手脚失去了力气,右手的肌肉不可控地剧烈颤抖 。我仿佛感到自己瞬间脱了水般地干瘪,化作一堆交叠的柴骨 。

疲惫 抑郁患者的22岁生日:庆祝无意义,生命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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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病友一起过的生日
最终我休学一年,住进了医院 。那时候,我和一个病友A住同一间 。我和她就这样熟悉起来 。后来我比她先走,临走的时候,互相留下号码 。本来没想过会再联系,只是留一个号码,冲淡一点离别的仪式感而已 。谁会想到这之后的再次见面,是我生日那天 。
这天,我约她出去,跟她讲起了我的一个朋友 。我有一个保研到东部沿海去的室友 。很用功,也很有天分,总之和我不是一种人吧 。她已经被那所很好的学校录取了,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上学 。平日里,有联系的人也纷纷向她发来祝贺 。那个时候,大家都快走了,忙着照毕业照、出去吃饭什么的,她把许多东西送给身边的人,一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跟我道了晚安,第二天早上就没起来了 。医生说是药物过量,一下子服用了致死量,也没什么话留下来 。我一直觉得,那种时候做那种事的,也应该是我而不是她啊 。后来想想,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如果想要去死,就应该在这种最成功且快乐、眼前再无所求的时候,而不是因为脆弱、畏惧或者别的什么 。那种时候,无论如何,总是有失尊严的啊 。有时候不因为困难而死,倒要被活着的人,扣上这样或那样的帽子 。所以,再没有比她那时候更好的时候了 。单纯的,就是因为想要死而去那样做 。只是她没有选到好的方法啊……我那天早上拉开她的帘子,嘴巴上黏着一层白色泡沫,那天夜里应该很难受吧 。另两个室友先走了,我在旁边睡觉,什么也不知道 。如果她喊了,没有人应答,内心应当很绝望吧 。
关于室友的自杀事件,我和病友A倾诉了很久 。十七岁,于我而言也是一道巨大的切口,没有任何的寓意、象征,仅仅是一道切口而已,前后所过的是完全不同的日子,两头绝不连通 。就像是两个人的人生,一个在十七岁时不幸死去,一个刚刚诞生,就要面对成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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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A在面包店里挑了一个蛋糕,问店员要了一小盒细蜡烛 。回到家里,在蛋糕上插上所有的蜡烛,然后关上灯,坐在地上,点燃蜡烛,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看见彼此模糊的、蒙上暗红火光的脸 。我们身处康复与未康复,正常与非正常,死去了与活着之间的夹缝里,同时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生与死、灵与肉的交织 。我埋下头,把蛋糕切成两半,将一半盛进盘子,递给她 。我说,「我今年二十二了,就当为这个年龄庆祝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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